中華民國博物館學會

【亞太博物館連線專欄】十和田市現代美術館—邁向第四世代的美術館

十和田市現代美術館—邁向第四世代的美術館

Towada Art Center: Towards the 4th Generation Museum

作者:李亦晟(國立臺灣藝術大學藝術管理與文化政策研究所碩士生)
編輯:田偲妤

隨著臺南市立美術館的開館與新北市立美術館終於完成招標,公立現代美術館的興建議題又再一次地受到社會的注目。透過分析日本青森縣十和田市現代美術館的展示與企劃,本文希望以偏向文化政策的尺度,探討公立現代美術館與人群、地域發展之關聯性,進而省思美術館在城市治理中可扮演的角色。

關鍵字:當代藝術、城市治理、公眾參與、場域限定、地域振興

With the opening of Tainan Art Museum and the completion of the bidding of the New Taipei City Museum of Arts, the issue of Public Art Museum has once again attracted the attention of the society.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exhibition and projects that Towada Art Center held, this articleaims at exploring the modern art museum’s functions on the scale of cultural policy, seeing how it interacts with the public and region. Furthermore, the role that art museum plays in the field of city governance will also be taken into consideration.

Keywords: modern art, city governance, public engagement

筆者按:日本的「近代」,大都指的是從1868年的明治維新,到1945年二戰戰敗為止;在那之後則稱為「現代」。據此,從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National Museum of Modern Art, Tokyo)與東京都現代美術館(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Tokyo)的中、英文名稱也可看出此一歷史脈絡反映在用詞上的差異。

在2014年時,藝術評論家藤田直哉曾以地域藝術(地域アート)來通稱日本以地方名稱冠名藝術祭或是博物館的風潮,但同時他也批判這種現象彷彿只是一種「前衛的喪屍」,藝術品所營造的氛圍反倒只成為振興地方經濟的政策工具(楊天帥,2017)。實際上,藝術與社會的關係本來就難以從一而論,如賴瑛瑛(2014)認為,隨著政經社會環境的持續變動與面對不同的挑戰,博物館更須回應當代社會議題,服務社會、開發社會,藉由參照以上不同的論點,點出美術館逐步轉向問題回應型藝文機構,其之於社會影響力的另一種回應。

 

第四世代的美術館:日本案例

在探討十和田市現代美術館的案例之前,筆者想要先援用建築家磯崎新的歷史理論,他以自身設計的美術館為例,將美術館分為三個世代。第一世代的美術館主要是在18世紀末,王公貴族以展示自身收藏為目的而設置,例如羅浮宮等,其空間配置主要以油畫或是附有台座的雕像為主,有時還有壁畫裝飾的彩色壁面。而第二世代的美術館逐漸朝向便於更替展品的白盒子(white cube)形式,最具代表性的案例如MoMa的均質性白色空間,呈現出現代主義的影響。

最後,第三代的美術館建築則是為了跳脫這類的美術館制度而生,建築師追求空間的多樣化之際,也將「場域」的思考帶入空間之中,常見的手法則是把「場域限定」(site-specific)的裝置藝術與建築體結合,可以在展示空間中感受到環境獨特的性格與歷史。具代表性的案例包含:地中美術館(2004開館,設計:安藤忠雄)、豐島美術館,(2010開館,設計:西澤立衛)與本文所探討的案例—十和田市現代美術館(2008年開館,設計:西澤立衛)。

圖1 「花馬」(Flower Horse)崔正化(Choi Jeong Hwa) (來源:lin Judy(快樂雲)2015,http://bit.ly/happycloud_towadaartcenter
圖2 「夜露死苦ガール(女孩)2012」(YOROSHIKU GIRL 2012)奈良美智(Yoshitomo Nara)
(來源:lin Judy(快樂雲)2015,http://bit.ly/happycloud_towadaartcenter

 

第四世代美術館則是由博物館學者伊藤壽朗(1991)提出,他受到金澤21世紀美術館的啟發,認為當下的美術館已經朝向第四世代邁進,而其特徵在於美術館對於地區而言是一種日常化的存在。其主軸也從保存中心的展示,轉移到知識的啟蒙,再到觀眾體驗型的展示,最後則是意識到地域的重要性。因此,對於地方性的現代美術館而言,其不僅給予居民感官上的刺激,也是形成下一步交流的場所,甚至是讓地區看到「現在」與「世界」樣貌、進而創造未來的場域。

青森縣的十和田市現代美術館主要由本館(2008年4月26日開幕),以及Arts Towada戶外藝術文化區(2010年4月24日開幕)等兩塊展示區域所構成。自2008年到2013年約五年之間,入館者即超過83萬人,當中超過90%的觀眾並非十和田市的居民,60%是從外縣市來訪。值得注意的是,十和田市在2012年底的人口總數約6萬5千人,但每年約有將近定居人口數3倍的人湧入這座小城市(中心市街地活性化研究共同研究團隊,2013)。谷川真實子(2011)指出,公立現代美術館的展覽主要具有幾項特徵,包含:新規性、多樣性、地域性與外部性,本文主要依據這幾點進行探討:

圖3 十和田市現代美術館平面與3D示意圖
(來源:十和田市現代美術館官網http://towadaartcenter.com/

 

多樣與新規:展示策略

十和田市現代美術館的主要特徵是以空間來配合展示,因此每一件作品都有獨立的展廳,可以將其設想成「為了藝術品而建的家」(アートのための家),並利用走廊達到連通的功能。南條史生也曾評論:「在十和田,作品一個個入箱,藝術與箱子的親和性很高」。此外值得注意的是,建築師大量採用具有通透感的玻璃,大大小小的展示廳都設有朝向各方的玻璃窗口,整個展館面向街道,呈現一種開放式形態。此一手法也創造出讓觀者無論在室內或室外,通過不同的視角都可以欣賞到建築與作品的互文性。

而以上的規劃也呼應了現代美術館偏向展示視覺效果較為強烈的現代藝術,所以內部常戲稱其為大佛效應(大仏さん効果),意味著從遠方就可以感受到作品所帶來的衝擊,對於從外地或是首次到訪的遊客都具有重要的誘發性。另外,副館長藤浩志也提到,常設的多樣性也是一項要點。造訪者會有各式各樣的偏好,不同性質的作品反倒可以製造出意外的切入點。以十和田市現代美術館為例,有利用塑膠再現而成的自然叢林、在建築物外牆的投影或塗鴉,以及免費開放的藝術廣場。這類把鑑賞者導入作品空間之中、兼具親近感的體驗型展示,是目前較為成功之公立現代美術館的共同特徵。

圖4 「紅螞蟻」(aTTA)椿昇(Noboru Tsubaki) (來源:lin Judy(快樂雲)2015,http://bit.ly/happycloud_towadaartcenter
圖5 「永恆的愛,在十和田歌唱」(Love Forever, Singing in Towada)草間彌生(Yayoi Kusama) (來源:lin Judy(快樂雲)2015,http://bit.ly/happycloud_towadaartcenter

 

地域與外部:社會價值

十和田市現代美術館的另一個重要特徵,就是與地域的特性進行連結,並嘗試從外部引入合作。美術館原作為青森縣十和田市藝術建設城市計畫「Arts Towada」的基地,主要目標是將大型商場進駐後沒落的官廳街道改建成美術館,館舍座落於長達11.1公里的街道空間,全部化身為公共藝術區。透過展示城市歷史和自然之美,將十和田市的形象定位為個性洋溢的「藝術之城」和「創造感動的城市」,以此在國內外打響城市知名度,目前許多公立現代美術館也是基於相同理由而設立。

館方除了藉由舉辦大型藝術活動、邀請藝術家駐市創作,帶動市民積極參與藝術外,也積極與當地居民共同執行企劃。例如受限於館內展覽室大小的限制,在進行特展時往往面臨空間不足的問題,所以在數年前舉辦韓國藝術家崔正化個展時,就將展覽室延伸至商店街的茶屋、花屋與居酒屋等,並由居民自行發想巡迴展覽與定期導覽。在草間彌生個展時,則將整條商店街都覆蓋上招牌的紅色圓點。館方也安排藝術家與當地企業合作,以栗林隆的作品為例,他就與紡織工廠共同設計了企鵝形狀的布偶,作為展示的一環。換言之,對於地方型的美術館而言,其任務不僅是提供空間與人力,更重要的是媒合不同的資源(包含:空地、商店、地緣企業等不同選項),使地區擁有的歷史與美學能達到最大化的利用。

圖6 商店街美術館計畫 (來源:十和田市現代美術館官方臉書https://www.facebook.com/artstowada/

 

結論:公立現代美術館的Next Step

對於公立現代美術館而言,過去的展示目的往往是以「視覺」為主,當前逐漸轉向以人的「交流」為主軸。因此,近年來日本在建造新博物館時,在空間規劃上都會將人群與地域的因素納入考量。尤其是偏向地方性的館所,運用的大都是公務預算,純粹美學上的價值往往難以支撐其存在的理由,與社會進行更多的互動已然成為一種不得不的趨勢。反觀臺灣,由於政治文化的緣故,館舍常會被過度要求「敦親睦鄰」,舉辦過多與本身業務無直接相關的活動,反倒又壓縮其專業發揮的時間與空間。

此外,對於這些美術館而言,儘管當初的成立目標往往帶有一些公益(或功利)性的因素,包含減緩高齡化或人口外移,又或是提升觀光人口或帶動經濟成長等問題解決型的目標。然而,重要的是這些波及效果絕非其設置的唯一理由,量化數字只是一種溝通工具,背後的觀眾組成與偏好等質性資料也應一併重視,才能讓美術館的發展在理念與實務上達到平衡。當眾人期待城市就是一座美術館的同時,也應思考美術館之於我們的意義究竟為何?

 

參考文獻

一、期刊論文

二、網站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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