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太博物館連線專欄】如果我們未能成為一座橋樑

If We Are Yet a Bridge

如果我們未能成為一座橋樑

 If We Are Yet a Bridge

 

作者:潘欣怡(前中華民國博物館學會執行秘書)

面對現代主義解離的過程,博物館尚未成為一座橋樑,其巍峨的身姿卻容易讓人認為是一堵依附理性霸權的屏障。其中的詮釋與被詮釋、當事人與轉述者、當權者與人民,過去群體的記憶多透過單方媒體、政體或機構訴說,資訊知識的賦予有如權力上下的垂直鏈,博物館的形成在歷史與權力的脈絡下,Carl L. Becker「Everyman His Own Historian」講詞似昭示這嶄新的時代,每個人均有權詮釋歷史,而作為記憶載體且握有知識的博物館與個體的抗衡,公眾正經歷對於歷史文化──又或者說是涉及自身或族群所經歷的時間──以極其痛苦的方式從各式「他者」的身上剝離的過程,博物館在推動資訊知識平權及其相應管道,同時必須面對眾人充斥剝奪感的質問。

關鍵字: 現代主義、記憶載體、知識平權、博物館定義、博物館平權

Facing the dissociation process of modernism, museum has yet to become a bridge for crossing, but its magnificent posture often make others believe to be a shield for knowledge hegemony. No matter the interpreter or interpreted, participant or chronicler, the power or the people, collective memories in the past are often recounted by a single media, political body or institution, the providence of information and knowledge similar to a vertical chain of power, and the formation of museums folded into the thread of history and power.

In the immortal words of Carl L. Becker, Everyman His Own Historian, in this new era, everyone has a right to interpret history, the individual fighting against museums as memory carrier and hoarder of knowledge. The public is facing the excruciating process of peeling away its history and culture- more precisely the duration of time involving itself or a group- from all kinds of “others", and museum must promote Equal Rights Knowledge and Information, its related channels, while facing the questions from others that felt deprived.

Keywords: modernism, memory carrier, equal rights knowledge, definition of museum, museums for equality


 

我們可以從當今任何一本博物館學書上看到博物館兼容並蓄的期許,同國際博物館協會(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Museums, ICOM)對博物館的定義「博物館為一非營利、永久性、向公眾開放之機構,以服務社會及社會發展」;博物館對有形及無形文化資產的獲取、展示、詮釋及實踐「主要以寓教於樂、研究的目標」。博物館的設立從王宮中的私家收藏,不斷調整核心價值,使其定義除囊括機構的概念,它更像是宣告對資訊與知識平權的追求。

圖1 外國人跟我們對於臺灣的想像、認識跟體驗是什麼?本圖為博物館聚落與文化景觀國際論壇學者參訪國立傳統藝術中心。(來源:中華民國博物館學會提供)

 

如今,民眾獲取資訊知識、教育娛樂的管道日趨多元,而博物館從過去民眾主動踏進大門接受知識洗禮,到現今洶湧的資訊爆炸時代,資訊知識唾手可得,使得博物館日漸與公眾疏離。在面對現代主義解離的過程,博物館尚未成為一座橋樑,其巍峨的身姿卻容易讓人認為是一堵依附理性霸權的屏障。其中的詮釋與被詮釋、當事人與轉述者、當權者與人民,過去群體的記憶多透過單方媒體、政體或機構訴說,資訊知識的賦予有如權力上下的垂直鏈,博物館的形成在歷史與權力的脈絡下,Carl L. Becker 以「Everyman His Own Historian」作為1931年美國歷史學會年會會長講詞似昭示這嶄新的時代,每個人均有權詮釋歷史,而作為記憶載體且握有知識的博物館與個體的抗衡,公眾正經歷對於歷史文化──又或者說是涉及自身或族群所經歷的時間──以極其痛苦的方式從各式「他者」的身上剝離的過程;換言之,即便每個人擁有權力去詮釋歷史,博物館作為歷史儲物的空間,它握有第一手物件也做出各種展覽不僅去詮釋、也去廣知,這讓個人發現己身處於相對不平衡裡產生消極的抵抗,博物館在推動資訊知識平權及其相應管道,同時必須面對眾人充斥剝奪感的質問,什麼方法能讓資訊對等,在時代裡,似乎永遠不夠快。

圖2 博物館法通過,中華民國博物館學會於各地舉辦講座凝聚共識。(來源:中華民國博物館學會提供)

 

當在回顧與博物館從業人員或有志加入的人員偶然相遇,一些隻字片語就像被壓縮在各個大集合的縫隙裡,我們在時間與空間找尋自己的位置,思量何種國際案例才能符合切題,卻似乎傾向討論援例,而非屏障本身。如果博物館建置資訊知識平權的平台,意圖使所有人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得到解答或回應,而串聯、宣傳島鏈的第一關──「實體空間上的阻隔」,卻讓開放平台也無法如意想中的那樣開放。在西部平原,各博物館資源的宣達可儘量以各種活動、講座傳述,畢竟資源有限,東部地區在被評估效益後往往皆以線上資源示意,但我們不可能僅仰賴虛擬平台去完全處理任何跨區的問題,平台只是方法之一。在2015年博物館學會所舉辦的臺灣博物館法講座裡,一位從花東來的講師,有別於西部博物館界歡慶法條通過,他得遠道而來臺北這更容易獲得資訊與互動的城市的過程,儼然是反證,他只問:「博物館法如何解決地區資源不均的問題?地方竭力投注資源後,博物館法企盼的共榮會不會是官方畫的大餅? 」

圖3 博物館法子題探討北部講座來自東部大學講師的詰問。(來源:中華民國博物館學會提供)

 

而這不會是最後一個令人尷尬的詰問。我們無法全仰賴線上資源、免費紙本刊物、避開爭執不做面對面的互動溝通──讓我們去達到資訊知識平權跟區域對等。倘使我們還試圖為填平鴻溝努力,或許應承認即便我們完全無意成為平權的阻攔,資訊知識的不對等的確讓博物館變成某些人眼中罔顧少數、憑恃理性智識築起的屏障;那些去除阻隔的方法仍不夠敏捷、且資源有限,是我們的挫敗。

博物館在極盡遞出橄欖枝、彌補與某些群體的斷裂時,總不忍回顧其他未亮的陰影處,因為那總有漏網之魚。在投注所有的資訊知識用以訴說及認同人文價值時,博物館更像一個感性的機構,不斷用自定義暗自鞭策,有時用無聲或迴避,壓抑了平權過程裡可能引發的漫長爭執及討論。2015年,位於花蓮瑞穗、由奇美部落近十年自主經營的地方文化館典範館舍--奇美文物館,因地方鄉長意欲安插自己的人馬無端解聘當時奇美部落的駐館員,一時嘩然,因該文化館行政庶務隸屬鄉公所,一般教育部、文化部轄下的大館皆無權干涉,奇美部落文化發展協會在幾無有任何有力機構求援管道下,只能於臉書四處留言尋求協助,希望藉由大館的聲音讓更多有力人士得知行政單位強行坐收文化成果、卻踐踏族人情感的問題,更希望能免於撤館的命運,對於奇美部落而言,地方行政機構、求援對象、脆弱的申援管道都一再讓他們經歷資訊與資源斷裂的過程,竭力吶喊最終蛻為強烈的失落,對此案博物館學會決定重新分配經費前往,最後抵達時,奇美協會幹事只一個眼神就讓我們知道,什麼是遲了。

圖4 前往花蓮奇美文物館(奇美部落文化發展協會)圖經四次轉車的景緻。(來源:潘欣怡拍攝)

 

圖5奇美文物館(奇美部落文化發展協會)訪問現場。(來源:中華民國博物館學會提供)

 

博物館希望能打造一個有力、能因應任何博物館諮詢,且具資訊與知識的平台,這股積極的力量在涉及不同機構行政權責制肘時,導致發言的難處。公眾寄望博物館平台功能更甚知識的給予,而是一座具有協商及發聲過程的公眾基地,博物館該如何回應這樣的期待?當公眾對平權平台有更多的想像時,博物館又是否能滿足於僅遵循以往資訊知識遞交的過程?

回顧2015年年底,我所主要承辦的「博物館聚落與文化景觀國際論壇」迎來一群英國的學者,隨行工讀生與學者共桌時曾直接大膽地詢問各位客人對臺灣在國際上的定位,似在央求他者的回覆同時急於遞出臺灣的文化名片。文化集結的是一地眾人時間的累積,是族群生命型態、理性與感性的追求,博物館作為文化匯存的機構,即使當下叩問臺灣將如何從亞太出發聯結世界,僅僅依靠幾所大型館所的亮度,卻沒有公眾的認同、小館及各地方單位能量的共聚,所展現的文化層面並不足以讓臺灣在任何地理位置上形成一個點。最後,博物館不論是在館對公眾,或是館對館,如何透過資訊知識共享建立網絡,協力在這座島上耕耘,從管道建置到如何傳播、擴散、重新添賦新的意涵,博物館平權的對象是每個向博物館伸出手、希望獲取專業資源的人,不僅是針對特殊族群。博物館通往平權的路上、任何共識凝聚以前,都在極力跨越他者或自身形成的障礙,更難的是在諸人的歧見之下去承擔並實現期望,它的定義始終都在這樣的自省過程裡徘徊:博物館不斷詢問自己是否能成為一座橋樑、又為什麼尚未能成為一座橋樑。

圖6博物館聚落與文化景觀國際論壇隨行工讀生與學者共桌。(來源:潘欣怡拍攝)

 

圖7國際學者參訪國立傳統藝術中心。(來源:潘欣怡拍攝)

 

參考文獻
延伸閱讀
  • 吳齊殷、陳怡蒨、黃心怡(2007年4月)。釋放台灣的社會力:公共領域、資訊取得與知識共享。《圖書館學與資訊科學》第33卷第1期。
  • 奇美部落(2015年4月)。奇美部落對瑞穗鄉公所處理奇美文物館聲明暨連署 http://campaign.tw-npo.org/sign.php?id=2015041306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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